(五)前行者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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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生死之战不会刹停。

    对迎头轰砸的巨剑,葛瑞昂避得很快。可猎杀的火网已收拢,圣徒更似疯犬紧咬,哪怕他尽力侧身躲闪,那烈焰的白光仍从右臂掠过,将整条手臂焚作飞灰。

    纵火狂攻的圣徒撑剑喘气,五枚灰暗的黑金钉似在说他太老迈。葛瑞昂则趁势冲出火网,远遁后自查伤势——没飙血、并不致命,得益于炽热的火,肩连着的胸廓飘起浓郁肉香,熟透的组织恰好止住血,可以说是幸运非凡。

    “呼…很疼,”瞟一眼肩膀后,葛瑞昂吃痛地咬紧牙,“不错的圣器,真烫啊。”

    呼吸已平复的圣徒从那浑浊的眼中波动出冷厉:“低贱的污血者,对祈信之力坚定的我而言,你的能力根本无法影响…”

    葛瑞昂没急着作答,反从肩膀扯了丝熟肉,嚼两口呸出:“呼…可惜,如果方才你和他们同死,就能帮我节省时间了。”

    “我说过,愚蠢的只会是你这污血贱种…哼,不去赠送你的伤势?可有两千不怕死的朝晟人在你身后,”圣徒俯视新兵们对准自己的炮口,握剑的老手静脉凸起,余力十足,“倘若你坚持战士的骄傲,你将会死。痛苦而绝望的…死。”

    “若没有足够的底气,尽量别作太张狂的发言,”葛瑞昂顺圣徒视线看向还在叫骂的新兵们,不免蹙紧眉头,“你在恐惧,恐惧杀掉我之后,会有别的前行者来将你解决。”

    黑金钉在闪烁,圣徒在沉默,直到有滴落的碎裂声,才低垂头,却发现只是汗珠爬过老脸的褶皱,砸上护甲罢了。

    “真可怜。唉,甚至他们的炮火都能在一秒内送你面见帝皇,对吧?”哪怕烫满红斑和水泡,混血者典雅的脸仍乐于展露怜悯,重伤时不忘揶揄同情,“不若让我割去你的头吧。假如真死在士兵随意的炮击里,你的名誉可会丢失彻底,恐怕连怯懦的第三圣灵都要看不起你。至少他能活着,不是吗?”

    语毕,优雅的笑又映入圣徒的浊眼,很快让握剑的手指喀喀响,令张开的口掀动层层皱纹:“他妈的贱臭东西,还在狗笑什么了?!”

    抡飞的剑激亮白光,爆出火柱捅破天空。通天烈焰似天谴逆流,蒸发出无尽热浪,吓得围观新兵失声高喊。

    “哇!快开火!炸掉这死老狗啊!”

    竹觉得夺目的白光很好看,引火的圣器更好看,离高温最近的圣徒该是有那柄剑保护,才没被烤成熟肉。虽很想看如伞倒张的火焰威力如何,但竹猜测圣徒马上会被齐射的火炮消灭,否则新兵们就得变成灰烬飘往四方了。

    可新兵们没有攻击,还在等尚未下达的命令,不少急躁的已开始吼叫:

    “等个屁!开火!开火!”

    借了网的视野,竹见那木精阿尔在催促搭档开炮:“等什么,炸死那疯子啊!否则,我们会烧成和秘苓要塞同样的灰烬!”

    “我他妈的也想啊!没命令我哪敢开炮?!唉,等等?快看,网里来声了!”

    “啊?我看看…”阿尔欣喜地抖着耳朵,可看清网的命令,他的长耳直接立起,“严禁任何攻击?帝皇在上,到底是怎么回事啊?”

    别的新兵更破口大骂,暴躁的喊叫直呼山头,令注视圣徒的葛瑞昂叹气:“年轻人总是太焦虑,不知轻重。”

    下方的千百人皆是叫骂,脏话此起彼伏,连重样的都听不到。

    “这他妈不是等死?”

    “指挥的蠢猪听着!换条傻狗都比你强!”

    “上面的,干不过就吱声!再憋着屁不放,可要害我们给你垫背了!”

    “别管他们,开火,他妈的开火啊!”

    急虑的脏字没用,因为烈焰已烧去云层,汇成通天之光照亮整个山镇。圣徒眼底的浑浊起了漩涡,臂开始抡转高举的剑,涌落苍天的火给剑扭动,自底飞旋,舞成贯通天地的龙卷、苍白的烈焰龙卷。

    咒骂的新兵全部闭嘴。阿尔抓紧炮兵的肩,支撑着颤抖的腿,轻声低语:“帝皇啊,为何给他们留存只能制造死亡的圣器?”

    炮兵拍了拍吓傻的搭档,明白那孤身焚毁要塞的传闻并非胡诌:“完蛋了,咱们又得死一块了。”

    “帝皇在上!我…我才七十一岁,”给热浪带走眼泪的哭相让阿尔像演戏的孩子,“忘记我先前的祈求吧!我真的不想今天就去陪伴弥啊!”

    “呃,今天咱们不都死过两回了?兴许过会儿又活了呢?”

    “那是帝皇的圣器!圣器!这次确实死定了!”

    “你们这些木精神叨的怪话,我们梁人真没法理解…”

    “帝皇!帝皇啊!恩赐奇迹吧,恩赐虔诚的信徒奇迹吧!”

    收回视野的竹留意着烈焰风暴下的葛瑞昂,却见他依旧自若,并没进攻或逃跑的意图,想不懂这最适合围攻的时机为何没有其他前行者出手,不明白可能还藏着的喷究竟想弄什么?

    网不解答,竹也只能仰望白炽的火龙卷,期待有精彩的节目上演。

    “笑…”

    在圣徒仇视中的葛瑞昂即便被热浪点燃,依然笑得优雅,甚至还更加自信,露出十分惬意的…嘲笑。

    “干他的死贱种,笑你的臭狗屎!”

    五枚黑钉彻耀金光,宣示圣徒的祈信之力涌入剑身,叫那苍白的火燃至极限,挥出龙卷吞噬山镇的一切,烈焰旋如千万锐利刀锋,让风暴席卷过的空气都燃烧。在弯如鞭的火龙卷甩落地面前,靠近山头的混凝土建筑已炸开裂纹,离圣徒最近的葛瑞昂更让热辐射成碳黑色,外表的焦皮一片片揭起,飘在空中化至不见。

    看敌人焚毁,圣徒禁不住狂笑,老脸的皱纹如波:“愚蠢的贱种,我说过你不该触怒我…今日,帝皇的圣器会把你同无知的朝晟人一齐葬送!享受最后的痛苦与光荣吧!”

    蜿蜒的烈焰长鞭盖过山镇的高空,已望不见天的阿尔选择合上眼等死,可等待许久,却只得阵阵舒爽的凉风抚过,并没死亡的热浪压盖。睁开眼后,木精灵望到无云的蓝天,放平视线后,搭档那瞪圆的眼表明真有奇迹出现。

    看清过程的竹不认为那是奇迹,只觉得圣器着实有趣。

    苍白的火龙卷在最后一刻消去,不,是收回,白火与炽热瞬间钻回钉入大地的剑身。将那柄巨剑插进土地的自然不是圣徒,而是早该烧成飞灰、却如来时完好且自信的葛瑞昂:“很好的圣器,从此它属于我朝晟。”

    之前葛瑞昂所在的位置业跪着块缺失右臂的人炭,跌落人炭身前的五枚金钉已失去黑色,无声宣告失败者的名:第五圣徒。

    “蠢的东西,我没讲错,”葛瑞昂走向已跪倒的圣徒,拾起五枚还发烫的金钉,“愤怒、狂妄和恐惧蒙蔽你的理智。浪费本源的无谓宣泄,终于让你获得符合我预期的死。”

    落败,是落败了。在新兵们的欢呼中,第五圣徒不仅没有悬念地战败,更会成为第一个被生擒的帝国元帅,耻辱地结束他的铁血生涯。

    探清人炭的鼻息后,葛瑞昂揭去那烧焦的皮层和肌肉,嗅一丝便扔掉,又见躯体内部的血肉依然鲜红,更是满意点头,在圣徒的耳旁低声讽刺:

    “想学习我们的战术?你未免过于自负。靠着盟友的情报,我们才能借网隐蔽沟通,在最好的时机突袭圣灵的指挥部。只凭侦察到的些许动向和博萨人的说辞,你就敢亲身上阵,还以为是在对付古板的瑟兰精灵?也不想想博萨人更乐意帮谁。

    你这种崇信帝皇的老家伙,不适合同朝晟交手。真不知奇罗卡姆的脑子出了什么问题,竟会用你替换第一圣痕,让最强的帝皇利刃去攻打最无价值的瑟兰,让最老的废物迎战最凶悍的敌人。他攻破晨曦城的那年,圣灵被我们打跑。他被逐出瑟兰的今年,你也被我们俘获。来日他重回博萨,也会被我们败亡。

    我想,朝晟或许是你们帝国元帅的坟场,终会把你们虚伪的力量与荣誉统统埋葬。

    呵,你的眼还未瞎?真深厚的本源、哦,祈信之力。身体坚韧至如此,寻常的强化能力可做不到。是圣器的作用吧?可惜它不再屈服于你这猎物,而是我这猎人的战利品。

    说真的,当我现身的一刻,你就该尝试自尽。备好陷阱的猎人若给猎物挣扎的机会,只可能是待它无力后方便屠宰,或者另有所求而已。

    稍后会有前行者挖出你的大脑,以他们的本源问清你知晓的一切。指挥部的位置、军队的驻地、既定的计划,都会告知我们的将军,把帝国使者溃败的老节目重新演绎一遍。”

    最后的阵风刮过,山头几欲熄灭的余烬亮起火星。

    “好毒的嘴,还婆婆妈妈,像女生…是谁…谁喜欢这么说…”观察葛瑞昂的行为时,竹猛地想起位爱多嘴的朋友,强忍头痛告诉网,“呼…他没发现。等我杀了圣徒,该你们兑现——”

    话未说完,竹已瞧见圣徒的本源被一股白火引遍全身,让新生的血肉顶落熟透的组织,让这濒死的躯体不仅重生,更获得反击的力量。还没等长出皮肤,没皮的老人嘶吼飞扑,用快要胀裂的骨与肌肉勒住敌人:

    “贱种!自负的是你!对圣器一无所知的蠢货,看你会拿几个朝晟人和我抵命!”

    竹知道,本源能力并非强化的葛瑞昂没可能挣脱,更没法阻止圣徒自尽,除非选几名新兵替死,耗到藏身的前行者来帮忙。

    如竹所料,就算用出最强的灵能,葛瑞昂仍无法掰开圣徒的硬臂,便直视正爆裂的没皮血脸,神情挂起些许微怒:

    “愚蠢!好,我就拿人与你抵命!但在挖出你的脑子前,你不会有痛快的死,只能被片成肉丝,喂给野狗来赎罪!”